每当说美军尊重军人,不惜全球寻尸厚葬,就有人提2011年的《美军阵亡官兵遗体被扔垃圾填埋场》事件。果真数千军人遗体被扔垃圾场啦?本来想考据一番,结果发现根本不用,《华盛顿邮报》最初的两份报道信息量就足够了,先说结论:
1、2700片只是阵亡者遗体的剩余遗骸碎片,遗体主体早已风光大葬;
2、授权军方处理这些遗骸碎片是家属有协议在先的;
3、零碎人体组织火化后集中填埋是常见的医学垃圾处理办法;
4、唯一问题这些骨灰比较特殊,按惯例填埋到垃圾场确有不妥;
5、早在媒体曝光的三年前,即2008年,军方就已自查自纠,骨灰改为海葬。
不信?下面对着这两份公开报道来解读:
1、一个烈士妻子引发的劲爆新闻!
2006年一名在叫Scott R. Smith的拆弹兵在伊拉克被IED炸弹炸死,尸体当然支离破碎。
按程序,遗骸运回Dover空军基地处理后,转运回老家安葬。Dover官员提醒因为遗体太过破碎,建议家属不要开棺葬(open-casket funeral),这个细节在电影《护送强斯》里也有。
因为看过欧美葬礼的都知道,跟俺们“遗体告别”仪式一样,欧美一般也在葬礼上“开棺葬”,掀开棺材盖的一半或者全部,让所有参加葬礼的亲友见死者最后一面。但既然是官方不建议公开展示,大家可以理解炸成啥样了。
但是老婆Gari-Lynn Smith就开始担心有些遗骸不完整。尤其是2007年军方还按流程提供了尸检报告,里面进一步证实有些残体没放进棺材里。
虽然根据国防部记载,Scott R. Smith死后不久,他父母填过一个表格,授权军方对“尸体被埋葬后发现的任何其他残骸”做适当处理。( to “make appropriate disposition” of any partial remains discovered after the body was buried, according to Pentagon records.)但妻子Gari-Lynn Smith心里就开始长草啊,于是正式致信询问Dover方面,到底是怎么“适当处理”那些新发现遗骸碎片的?
2011年4月,缺心眼的Dover殓房工作人员Trevor Dean回信,如实进行了回答:“剩余部分被焚烧处理,倾倒在一个垃圾填埋场”(some of her husband's body parts were cremated and dumped in a landfill in King George County.)。然后信中把Gari-Lynn Smith丈夫的名字也写错了。这还不止,最后还习惯性带了一句“我希望这个消息能使您在悲伤之余感到些许宽慰。”
宽慰你妹啊!!!!!
于是愤怒的妻子把此时捅到了媒体,然后就是《华盛顿邮报》11月7日的报道,逐步推向高潮。
2、《华盛顿邮报》的后续报道,总共2700个!
到了《华盛顿邮报》12月7日二次跟踪报道的时候,根据记者的采访、军方的调查、Dover殓房的记录,出来了更多信息,即2004年-2008年期间,作为美国海外战死者遗体处理的集中转运站,Dover基地一共如此处理了(残片焚烧,填埋垃圾场)属于274名军人的976片残骸。(976 fragments from 274 military personnel were cremated, incinerated and taken to the landfill between 2004 and 2008.)
另外还有1762片从战场捡回来的无人认领或难以识别的人体残骸碎片也是如此处理。
An additional group of 1,762 unidentified remains were collected from the battlefield and disposed of in the same manner,
军方认为这些残片因为火烧、爆炸等因素,已经难以通过DNA识别身份。
Those fragments could not undergo DNA testing because they had been badly burned or damaged in explosions.
这样,976 1762,总共2700件人体残骸碎片被如此处理。The total number of incinerated fragments dumped in the landfill exceeded 2,700.
那么问题很清楚了:
1、被火化埋垃圾场的是少量烈士遗骸碎片(fragments),不是遗骸主体(remains)
首先如报道所描述,包括最早发飙的史密斯太太,也是老公遗体主体早已经按程序交给家属安葬,剩下的新发现的人体组织残片,被火化后交给垃圾处理场。
反过来说,若是烈士遗体主体被私下焚毁填埋,没有按约定交给家属,或者交给家属的是假的,那可是涉嫌违反“偷窃、侮辱、毁坏尸体罪”,在中国都是触及《刑法》要判3年的,更合况还这么多,还是烈士的!
再者,阿富汗和伊拉克战场,从2001-2014年,美军总共阵亡5313人。
你要说那2700不是残片,是2700具遗骸,那就说明运回老家安葬的5313具棺材里,一半都是空的?或者假冒的?
即使Dover基地吃了豹子胆,骗所有家庭说不要“开棺葬”,他怎么拦得住所有2700个家庭的好奇心呢?实际上几乎所有家人都会忍不住私下打开看一眼(哪怕看了都觉得后悔,Dover方面建议有道理啊!的确会让追悼会宾客“感到不适”啊),电影《护送强斯》里不仅家人忍不住看了,护送官自己都忍不住看了,毕竟这是最后一眼。2700具遗骸啊,太容易露馅啦!然而没有,直到2011年那个Dover工作人员的回信。
所以就如同报道里所有总结性表述里的用词fragments一样,被火化,填埋垃圾场的是烈士遗骸的少部分残片骨灰。遗体主体都送回老家或者阿灵顿风光大葬了。
2、后识别出来的遗骸残片交军方处理方法是家属签字认可的
如前所述。这美国军方殡葬处理协议,跟很多老百姓的外科手术协议一样,没有谁会坚持把自己割下来的阑尾带回家,都交给有关方面自行处理了。
這是典型的“不可辨认残肢、医学处理后遗留的人体组织,进行焚烧和垃圾填埋”,其实就是我们经常所说的“医疗废物”处理,这方面我国《殡葬管理条例》《医疗废物管理条例》基本上也是这么规定的,人体组织是医疗废物的五大类之一。
尤其是葬礼以后发现的新残骸,总不能掘坟开棺再放进去吧?
插一句,有难以识别的人体残片么?多看看战争片就知道了。尤其是美军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经常遭遇的是IED炸弹,想想吧。
再就是车辆或飞机里烧焦的人体。第一篇报道里就提到一个案例,一家双座F-15坠毁,军方称,的确很难确定一块几英寸的烧焦的肉属于前座飞行员还是后座武器官。想想,从炸弹爆炸现场的墙上、树上,抠下来的烧焦的一大堆小肉丁肉块,据说有时候就用头盔兜着,一口袋运回Dover基地,的确难以识别。
3、采用了常规的处理“医疗垃圾”的处理方式
也就是焚烧,火化,然后同Dover基地的其他医疗垃圾一起集中填埋垃圾场。
4、唯一问题是,这不是普通的“医疗垃圾”
如果是普通医疗垃圾,包括普通外科手术割下来的断肢、胎盘啥的,火化后跟其他医疗废弃物一起填埋垃圾场,合理合法,绝对没人有意见。问题是这是烈士遗骸的一部分,垃圾场,就不合适了!
5、早在2008年即已经改正
这种无主的或者后识别出来的残片火化埋垃圾场的行为,在2008年5月,也就是在给史密斯太太回信3年前就停止了,改为火化后,海葬。
也就是说,军方早已自查发现问题,进行了整改,然3年后媒体开始报道。
结论
所以,没有什么惊天秘闻,只是被发现3年前对烈士残余人体组织的处理方式不妥,没有考虑到烈士遗骸碎片不同于普通医学人体组织残片,但没违法也没有明显违规,按国内新闻常见说法,就是“工作不到位,有瑕疵”。
所以当年只是Dover基地殓房三名工作人员被内部处罚,包括那个耿直回信的Trevor Dean也只是被降薪降职留用,甚至没人被解雇,更没人被起诉。
况且3年前军方就已经自查自纠完成,对烈士遗体残余碎片的处理方式依然是政府处理,集中火化,但是埋葬地点从2008年开始从普通医疗垃圾的“垃圾场”改为“海葬”。
所以既然不是违法、违规问题,而且军方早就自查改正,于是无论是美国社会、烈士家属、媒体,也都迅速接受了这个结果,于是“垃圾场抛尸门”事件,在美国迅速平息下来。
所有上述事实描述,都在《华盛顿邮报》这两篇原始报道里找得到:
然后,根据真实经历,2008年HBO拍摄的电影《护送强斯》(taking chance),其实早在2009年1月就正式上映了,比2011年“抛尸门”要早两年多,来不及给“抛尸门”洗地啊。
最后,对于国内媒体的热烈而兴奋的报告,特许是驻外记者英语不好没看懂《邮报》的原始报道?或是别的深意?不得而知。
而但凡看见人家说外军哪里好?就急着找外军反例来自慰的“只要人家烂,我们就不算烂!”的神逻辑,才是阻挠中国正视差距、发奋提高,实现强军梦、强国梦的最大障碍吧?
当然如果鄙人分析解读有误,尽情有理有据的批评指正。
关于美军如何寻找失踪军人遗骸,请移步专文:不变的国家承诺:美军如何搜寻失踪军人
